我家有丑鸟一只,居一旧笼里。

  说其丑,的确是呀。它的模样与家雀无异,灰不溜秋的毛羽间或几个黑的白的点状花纹。细观之,又与家雀有异,喙略长些。翅膀的绒毛有些翻卷,似有伤意。得之,只是因为孩子爹一日无聊,发现家中闲置十几年的鸟笼残破,少了几个木棂儿。一个心血来潮去集市上修补,遇那养鸟人笑他不会养,一急之下便讨了这只回来。我和婆婆笑话他带回一只麻雀来,咱家最不少这种鸟儿,天天在家里叽叽喳喳的叫,来和狗儿争食,赶还赶不走,怎么就弄了这么丑的鸟儿回来。说的人家没有兴趣,往里面加了水,放满一盒鸟粮,铁丝上一挂,再也不问鸟儿生死。

  来家几日,没听见一声鸟儿歌唱,也没看到它欢天喜地的上下翻飞,左右腾挪。既没有亮丽的羽毛供人欣赏,又没有动听的歌唱供人品味,鸟儿一来便失了所有人的宠。看它不光滑的毛羽,拖拉着一只翅膀,本是一只伤鸟儿,想必也有会活太久。婆婆也只是想起来了才去倒水添食,我从不曾伸手管过它一次。

家有丑鸟一如异世的我

  一家子最兴奋的我家狗儿。天天提起两只前爪做直立状,后腿为保持平衡前后跳跃着,那两只眼睛绿莹莹地盯着鸟笼,似能冒出火来。嘴里不停地呜着,狠不得立时捕到口里裹腹。喊它几声,就蔫蔫地跑到门下,身是走了,魂儿还在鸟身上,眼睛仍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它的猎物,唯恐丢失。我一时屋,它又会呈直立状,站在鸟笼前,继续呜呜地低吼着。邻居来家里串门,只要稍有接近鸟笼儿,狗儿便浑身毛都炸起来,冲上去就去咬人家的裤腿。它是在保护鸟儿,还是不想别人分得一杯羮,我不得而知。天天如此,真佩服狗儿的耐心,也许它在等着有一天那鸟儿自己落下入它的口中吧。

  那鸟儿竟然没有被吓坏,依旧在笼子里沉默着,扑扑翅膀,站在横梁上冲着墙发呆,一站就是半天。这几日看它竟然似乎没有颓废,也不欢喜也不急的样子。毕竟是一条生命,不愿意就这样无辜地死在自己手中,也就稍微多几份关心。天热了从院子里提到门洞的墙上,凉爽些再提回到院子里。有时候忘记了,鸟儿也就在这热热的天里熬煎着。

  丑鸟不鸣群鸟唱,这样一个“异客”停驻小院,引得众麻雀来院里欢闹。有的立于房顶远望,有的直接落到铁丝或是笼子的边缘对视。它们张扬地扑着翅膀,蹦来跳去的,一忽儿飞旋在空中做各种飞行花样,一会儿低落下来整理光亮的外衣。是在炫耀自己高唱低婉的歌喉,还是在呼唤同伴也争取有份自由。人不晓鸟语,自是不明其意。那丑鸟仍是平静地站于横梁上,偶尔将嘴去翅膀处梳理一下羽毛,不急不躁。

家有丑鸟一如异世的我

  傍晚时分去给它添水,发现里面的小水杯干得彻底,杯底显出水渍的灰白,突地刺疼了我的心,急忙给它倒满清水,将粮也补全。不曾转身离去,那鸟儿已是将角质的长喙伸进水里,低头吸饮一口,咂吧砸吧,仰头再吞,接着又是伸颈急饮,如此一连十余口。我不知道它竟是渴成了这般!看它小小的眼珠里散发出一种光彩,是在沙漠中长行突遇绿洲的惊喜吧。它没有一丝责备,只是畅饮,我的心里不安起来。

  没有因为狗儿的威胁而失去生活的本能,没有因为众鸟儿的讥笑而失去平静的自我,也没有因为人的漠视而失去生存的勇气。突然我的灵魂深处悸动起来,那丑鸟是不是异世的我?